為什麼我老是學不會游泳？每個鄉下長大的小孩都該會游泳。
是呀！我就是學不會，一下水，小時候差點溺水的恐怖情景就浮現眼前。整個人沒入水面下，頓時恐懼有如排山倒海般衝擊著胸口，心跳加劇，兩隻手往上狂抓，上頭都是混濁的水，我好怕，怕媽媽找不到我。怕我會淹水，會被大水衝流到大海。怎麼辦呢？兩手再胡亂一抓，摸到岸邊沒入水中的長草，趕牢牢抓住，順勢把身體往岸邊往上一帶，終於浮出水面，全身濕漉漉又驚又怕的伏爬到沒有水的岸上。心想這下回去一定不能讓媽媽知道。
就因颱風期間連下了幾天的大雨，村落附近的溪水暴漲，原本看得到的河岸，也都沒入水面下，看不出河岸到底在哪。此時看到河面飄來幾隻的鴨子，應該是從上游被大水沖了下來。
心想可以把牠抓回家，於是興奮衝過頭了，沒注意河岸是在水面下，往河裡靠近，雙腳踩空就落入湍流的河水裡。幸而沒有溺水，回家差點沒命也不敢跟家人說，怕會招來一頓臭罵，甚或被修理一頓，胡亂編個理由矇混過去。
這件事，從未向家人提過,一直放在心底處，偶爾會回想那時的景況，不免還會有些悸動。直到近來，才把這心裡揮不去夢魘告訴了老婆。
彼一日我轉去下港的舊厝看你,透早時陣你坐咧厝邊樹仔腳的䖙椅(註1)頂面,目睭(註2)微微看著厝頭前割稻了的水田,鐵牛仔咧田底翻田塗。阮徛(註3)佇(註4)你的後背,看著你歸頂的白頭鬃,阮知影阿爸你已經有歲數了,你今年嘛已經八十六歲了。你身軀一向著真勇健,心晟嘛真樂觀,逐項代誌你攏毋佮人相計較。
性祥師父(註)在生時陣,定定佮(註5)阮講:「恁阿爸身體若是健康毋破病,就是恁做後生查某囝上大的福報」。
阿爸,講起來阮做你的後生嘛四十外年,遮(註6)呢濟(註7)年的時間,每拜轉來抑是佇電話中,我定定佮你講沒兩句話著毋知影要講什物貨。其實我有真濟的話想要對你講,毋過就是講毋出喙(註8),佮要講的話攏放佇心肝底。
自阮細漢會曉識代誌了後,到我讀高中的彼段時間,你著真骨力打拼佇咧趁錢,尤其佇你替三叔做保證人,伊生理失敗了後,無聲無說的「走路」(註9),害著阮兜替三叔偝了真濟的債務,你佮阿母兩个人日拼暝也做,為著要緊趁錢(註10)共(註11)錢還予人。恁毋識佇阮面頭前講三叔的毋對,你為著佮債務還清,姑不而將佮阮兜的水田賣掉。
彼咧時陣,講實在我對三叔這款無情無義的行為,心內有夠怨恨,嘛對你有淡薄毋諒解,想毋出你是按怎攏毋受氣?甚至於你佮阿母又閣恬恬(註12)挈錢予三叔伊父囝。
